
这两天,贵州有一桩盛事,就在十月三十一日,王阳明先生诞辰五百五十三周年的这一天,“阳明杯·北极熊”中日韩围棋精英邀请赛在敝单位贵阳孔学堂开幕。
开幕式上,放了短短的几十秒影像资料片,那是整整二十四年前的二零零一年,贵阳举办首届围棋文化节时的一些新闻片段,勾起我很多回忆。某种意义上,“逛吃贵州”的这个“逛”,也可以不限于吃吃喝喝,不妨跟随文字逛着穿越回去,话说当年。
二零零一年那次围棋节,主办方邀请的重量级嘉宾中,有金庸和吴清源二公,当时我供职于《贵阳晚报》,领导布置下来的任务,由我领衔,采写关于金庸先生的报道。

八月八日下午四时许,金庸先生出现在贵阳龙洞堡机场的大厅,长途飞行后,显然有些倦意。“我很疲倦了,希望能先休息。今天我不会接受记者的采访。”
当晚,市里在金筑酒店宴请,但拒绝报道,更拒绝记者入场。碰巧出面接待的副市长唐光族和市人大副主任卢胜伟都是熟识的长辈,诉说缘由,立马就答应假公济私,我也就混进了宴会厅里,这是第一面。晚宴开始前,熟读金庸的卢胜伟代我们开始了“采访”,我也趁机插话,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到了武侠小说上,老先生兴致颇高,居然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好吧,为你们破例一次,可以有个简短的采访。”
同行的记者陈洁,刚刚参加工作不久,还是个小姑娘,她的问题是:“你参加‘央视’对话节目时,有一位观众提问说,您的小说似乎有点重男轻女,希望您能再写一部以女侠客为主角的小说。当时您只是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您是否真的打算写这样一部小说?”

金庸先生的回答很精辟:“下次再写一部小说?其实我的小说中有以女侠客为主角的作品呀,《白马啸西风》你读过没有,里面的主角就是一个女孩子。那是一部悲剧。”
我不能放过自己“熟读金庸”的表现机会,赶紧补上一句:“金庸先生,我记得您的《越女剑》一书也是女孩子当主角。”
“对,对,还有《越女剑》。”
“您的小说好像很少提到贵州,我的印象中,只是在韦小宝护送建宁公主到云南成亲时途经贵州罗甸,附带写了一笔。”
“从前我在重庆念书的时候,几次想到贵州一游,不过那会到贵州要经过七十二弯,十分危险,最终没能去成。我现在供职的浙江大学,最近在贵州遵义设了分院,我想今后会有更多的机会来吧。早就知道贵州多山,可惜今天从机场一路到这里,经过的只是一片平地,我很希望过两天能领略一下贵阳的风光。”
“这次您来到贵州,难倒就没有一点创作的冲动吗?”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写一部以贵州为背景的武侠小说。”
不过,严格地说,金庸先生的小说提及贵州,应该不止这一处,至少在《飞狐外传》中,他还写到一对来自贵州“双子门”的掌门人倪不大、倪不小倪氏双雄。

次日头版见报,如果没记错的话,题目应该就是《千古文人侠客梦——大侠金庸摆脱不掉的“江湖情结”》,所谓“写一部以贵州为背景的武侠小说”当然只是善意的谎言,毕竟是报人出身,他知道记者需要有新闻点,也许便随口给一个噱头,好让我们写稿子。所以在那篇报道的结尾我写到:“大侠的承诺也许只是笑谈,对读者来说,更希望这是他早已应允过的‘特殊的意外’。”
“特殊的意外”出自金庸先生封笔之作的《鹿鼎记》“后记”:“如果没有特殊意外(生命中永远有特殊的意外),这是我最后的一部武侠小说。”
这篇报道,也是本地各家媒体唯一提前采访到金庸的一篇。